“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看看我呢?”
这样询问着的第二任审神者,这是她头一次甩开了她身后的那个付丧神的手。
她转过头,猛地用力的扯下她的面罩,哭的通红的眼睛,拉的细长的眼角,本是涂的嫣红的唇也用力的用袖子擦。
最后蹭的自己的妆容如此凄惨,她的衣袖上甚至还有了一道可能洗不掉的口红印记。
嘴唇上的口红被那一下蹭到她的脸颊上,混合着她的眼泪不断的越来越濡湿。
“我又到底做错了些什么呢?我的名字也早已经告诉过你,我唯一做错的事情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后来的那一个?”
她吼得撕心裂肺,眼泪也再也无法忍耐的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流了下来。
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想象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她吼完又觉得一瞬间身心都是疲惫了。
垂下头,她的双手在身侧用力的握成拳,死死的攥紧,深深的吸了口气。
抬起头,她直视着这个付丧神,蓦地拉开了一个笑容。
“啊,刚刚实在是抱歉,最近接了个剧本,所以一不注意就拿你做了排练的对象。”
她眯着眼笑,微微歪了头,“毕竟我在来当审神者之前的职业是个演员。”
这个笑容配着她脸上狰狞的妆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平时总是耸立着来回摇晃的呆毛此时此刻消失在不知她的哪一句话中,她好似一瞬就变了一个人。
“大将!”这位付丧神一把抓住想要离开的审神者的手臂,他的手劲用的极大,大到硬生生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
她回过头,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双刚刚故作坚强的眼睛现在已经出卖了她。
付丧神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却是一瞬怔住了,她从他的怀里逃出,走的缓慢却又极其的坚定。
直到走到拐角处,她停下了脚步。
“压切长谷部,我不会再对你抱有男女之情了。”
我不会再继续喜欢着你了。
“别误会,我不是不再爱你,我只是不再抱有对你的幻想。”
她复又迈开步伐,走的依旧不缓不急,却哭的如同一只花了脸的猫。
今天她失恋了。
她把自己关在审神者的房间里许久,拼了命的去处理堆积的公务,不再一有空闲就找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样子了。
看着镜子不断的上妆,将那哭肿了的双眸打理的半点再看不出来。
只给他看过的那张脸,今天开始会让所有的刀都看到。
既然她不是他的唯一,那么他也不会再只是她的唯一了。
“主上,该是用饭的时间了。”
以往叫她来吃饭的压切长谷部不知道离去了哪里,今天晚上竟然换成了烛台切。
“辛苦了烛台切”,那扇门被拉开,门后的少女屈膝跪坐在榻榻米上,身姿挺拔,衣着整齐。
烛台切抬起头向上看去,视线划到少女那白皙的下巴时没有停止,再向上移却第一次看到了他们大将的真容。
她显然是上了妆的,却不是那平日里表现的野孩子一样的个性的妆容,而是意外的艳丽非常。
“在来到这里之前,大将她是一名很出名的演员呢~”
那是栗田口家的小孩子们常常在一起讨论的事情,据说出名的演员总是容貌恣丽,所有的付丧神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对他们的大将的容貌抱有了一定的兴趣。
但也有看的最清楚的刀们清楚的明白,大将带着面罩时可能才是真正的她想要的生活。
一旦摘下了,恐怕有些东西就变了。
他们的第二任大将,是个拯救了他们,对他们施加了无比爱意的大将。
所以他们才从暗堕中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们这些付丧神,其实灵力的覆盖范围一直都是整座本丸,这样才能在有敌来袭时精准的保护好自己的主公。
更何况他们的意识一直都主要覆盖在主公出现的地方
所以今天上午的事情,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眼角画的有些浓,怕是怕被他们看出了曾经哭的厉害了。
不化妆时就确实很美,化妆后整体的风格都变了,变得如此成熟冷静,温文尔雅,气质如此,却偏生带着妩媚的眼眸和诱惑的唇角。
她若是想让你冷静,横眉冷对时便凄厉的很。
她若是想让你困扰,千娇百媚时便尤为可怜。
她若是想让你死去,狠厉恶毒的表情想来也不差。
这便是他们的大将。
此时她的背部挺直,正襟危坐,嘴角不偏不倚,眼中也没有丝毫媚意,竟带着让他们眼前一亮的气势。
我是你们的主公,我是你们的大将。
今日,我便承认了这重身份。
我承认你们是我的刀,我要对你们负责,我要接下来的漫长生命中,即将和你们一直待在一起。
所以,我从现在开始是属于你们所有的付丧神的,不再拘泥于一点自己的小小情绪和自己的小小爱慕。
摒弃所有,我作为你们的主公和大将,一切为你们着想,想要一直和你们待在一起。
把心中所有给单一感情留下的空间全部清除。
从此我就是我,你们就是你们,但我和你们之间有除了比单一线条更深重的联系。
我们终于成为了一个整体,不分你我。
这样的心情如同烟花一般一瞬就炸亮在所有付丧神的心中,他们能够感受到她的思想和心情,这是因为她已经将所有的心防全部卸下。
连真名都已经告诉他们,再纵容一点又如何?
烛台切垂下头,恭敬地俯身,“大将。”
“恩。扶我起来,烛台切。”
这少女的手略微抬起,烛台切抬起头,恭敬的承住那只手,等待着他的大将一点一点的站起。
跪坐许久的腿部想必是麻了,但既然表示了自己从现在开始会更加坚强没那么软弱,她就不会再向以前一样对他们撒娇了。
被扶着走下楼时,看到了急匆匆奔回的压切长谷部,他那样紧张的,在上楼梯的途中。
她身旁已经站了别的付丧神,她站在上方,连那头不怎么打理的长发此时都乖顺的趴在她的肩膀。
他仰头看她,她低头看他。两人连视线都不能如以前那般交融,只能交错的分明。
日光就在她的身后,却照不到她的衣角。她艳红的眼角让他想起今天她在他面前放声大哭时的那抹狼狈中的失望和难过。
“大将,我”他开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烛台切的唇畔绽放出了笑容,他仅裸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中的严厉警告意味几乎快要混合着杀意笼罩在压切长谷部的身上。
她垂下眼,将手从烛台切的手中拿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她终于,和压切长谷部擦肩而过。
也是本来,就该和他擦肩而过了。
如果按照她以前演戏的套路来说,也许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又抓了她的手,她转过头甚至想冷酷的扇他的脸,却在转头时看到压切长谷部急的....
她连想要装作冷酷都忘了,只能怔怔的看着他哭。
此时此刻仿佛之前的场景重现,角色却是对调了。
他哭的惨兮兮的,当初她自己也是这样的表情吗?他另一只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小小的心形盒子。
她又是一愣。
独自站在楼梯上方的烛台切无奈的笑了,他看着那个傻子手心都是汗,脸上一脸的眼泪和鼻涕顾不得擦。
压切长谷部紧张的将那个小盒子硬塞在她的手心里。
她低头看着盒子,又抬起头看他绝望的眼神,一瞬鼻子就酸了。
“你啊,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啊?”
她的声音没有颤抖,看着他的眼神也没有饱含眼泪,却能被察觉出其中的难过。
“送给我这个,却随身都带着她的照片。抓着我的手,做噩梦时却叫着她的名字。说想吃我亲手做的饭,却在吃之后说你思念以前你们第一次一起开宴会时的食物,我知道那是她亲手做的。”
“你要知道,我这不是在嫉妒她。我只是想问你,你既然把她放在比我还靠近你心的地方。”
“凭什么还要我把你放在心中最贴近的地方?”
“难道你可以忍受我明明和你一起入眠,无论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你而是别的人?”
这一堆的问句,没有得到他的答案。等待了许久,无法继续忍耐。
她转身拂袖离去,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水雾之后,一片黑色的暗沉正在累积。
他拉着她的手,推她在墙壁上,不管不顾的吻上去。
烛台切对着他们的大将俯身,随后按照心中的命令暗自退下,这里只余压切长谷部和审神者。
“您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大将”
他贴着她的嘴唇,暧昧的说出这句话,强硬的用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您明明知道,那张照片早都被您扔掉了。只要您同我一起入眠,我就再未做过噩梦。思念正是因为它只是我的过去。”
“而您,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未来。”
“我对第一任审神者大人,从未抱有男女之情。”
“而您...竟然在成功的俘获了我的心之后,却要离开我吗?又要如同曾经那样,已经将我烙上您的痕迹,却要将我转手就推开吗?”
压切长谷部身上的气息扭曲,他眼中发红,暗堕的气息如影随行。
那双被禁锢的手轻而易举的从禁锢者手下挣出,白皙的手臂环在压切长谷部的脖颈上,用力的压下。
不知是因为发现自己即将暗堕的悲哀,亦或是最后的渴求和希望,他顺从着她的一切行为。
她仰起头,吻上这喋喋不休的嘴。
舌与舌之间的缠绕,她死死的抓住手中的红色盒子。
“压切长谷部,你给我听着...”
她这样庄严的开口。
“我不会离开你,你是否愿意和我共度我的余生?”
“无论我是否变老变丑,无论我是否贫穷富有?”
“如果你愿意,我想嫁给你。”
压切长谷部那些扭曲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往后退了好几步,脸红的极其不正常。
他激动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大将..您是说...”
她皱了皱眉。“别废话,直接回答我。”
压切长谷部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将手放下,单膝跪地。
“那么,就请您,将您的余生都交给我。”
“无论您是否变老变丑,无论您是贫穷或是富有,我压切长谷部,只会追随您而去。”
“若是您离世,我会碎刀追随您。”
“还请您,嫁给我吧。”
喜悦的心情和终于到了这里的这样的心情充斥着她的身体。
她又哭了,却不是歇斯底里的哭。
那一日的夜晚,烛台切给审神者留下的饭到底也没有被动过。
审神者和压切长谷部独自待在审神者的房间里。
这场求婚是本丸其他付丧神一起筹备的,通过审神者的好友手下的刀剑们以及偶尔能够传过来的一些消息才知道原来在审神者生活的那个地方,表达爱意要这样做。
他们都能看出来,审神者对压切长谷部的绮念以及那份过于真挚的感情。
直到后来,压切长谷部也对审神者有了区别于忠诚于主公之外的感情。
如今终于,终成眷属。
未来的事遥不可及,珍惜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她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每一天都希望能够和压切长谷部在一起。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会如此。
END